风婉儿见了贺兰这模样,便知黄竹说贺兰清醒之事是在扯谎,她的目光又落在黄竹身上,却不由的惊住了。
昨夜夜宴灯光昏暗,她没看清楚他的模样,如今日光照的分明。
那黄竹竟已是须发皆白,原先眉眼间还能看出几分熠熠生气,如今就如枯槁树木一般,嘴角的法令纹则显得越发的深,竟如刀刻一般。
他与贺兰皆是一身白衣,一眼看上去竟已分不出哪个年纪更大了。
诸葛执却是波澜不惊的,带着风婉儿和公孙参在对面坐下,笑道:“看来,山长这几日心事重重,以至于鬓发突如雪。”
黄竹木着脸,道:“请殿下用茶。”
风婉儿一惊,立刻伸手拉住诸葛执的衣袖,示意不可。
诸葛执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,让她放心,然后扫了一眼面前的石杯,并不动手。
风婉儿探身上前,端起那杯子闻了一闻,茶香之中透着淡淡的药味。
她神情一凛,这个气味是惊心之毒。
高荒录上记载,此为内宫秘药,毒发如心悸之疾,是仵作都查验不出来的。
这黄竹竟是正大光明的下毒!
他仗的是谁的势?
风婉儿立刻把石杯扔在地上。
诸葛执便知茶水有毒,笑容不变,叹道:“孤来淮南之前,与山长素未谋面,但山长贤名,早也如雷贯耳,来了淮南之后,自问礼数周全,却不知何处得罪了山长,竟惹得山长数次出手,步步逼人,浑然不留余地?”
黄竹露出一个极为复杂的笑意。
那笑意似痛恨又似歉疚,仿若哭泣。
他慢慢站起身,向诸葛执走来。
跟着的琅玕卫皆戒备了起来,将手放在刀剑上。
黄竹却在距离诸葛执几米处停了下来,一撂衣袍,跪坐在地,原本佝偻的身形此刻居然透出几分挺拔的味道,他沉声道:“素闻殿下常配宝剑纯钧,上古神兵,非比寻常,老朽愿借剑一舞,为殿下饯行。”
这一番话没头没脑,但却明摆着不怀好意,风婉儿立刻反驳道:“不借。”
黄竹扯出一抹狠笑,从怀中取出一只黑色的竹管,沉声道:“若殿下不允,老朽愿饮下此毒,自然后继有人,为老夫料理后事。”
诸葛执看了他一会,问:“山长还未回答孤的问题。”
黄竹一言不发,将竹管子上的塞子给拔了下来。
公孙参立刻道:“山长三思!”说罢,又对诸葛执道:“若是山长死在此处,殿下难逃干系,不如遂了山长所愿。”
诸葛执还是不发声。
公孙参又劝了几句,风婉儿皱眉道:“公孙先生好生鲁莽,若是借剑之后山长以此剑寻死,殿下又哪里说得清?”
黄竹道:“老朽心愿得了,还有先生要照料,如何会寻死?”
公孙参立刻道:“正是如此,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,山长不可轻言生死,那毒药且放下吧。”
黄竹看向诸葛执。
诸葛执沉吟片刻,将长剑解下,递给公孙参。
公孙参起身,双手奉与黄竹,黄竹扔了手中的竹管子,接过长剑,拔剑而出,寒光乍现,他看见剑柄上以大篆镌刻“纯钧”二字,笔锋如游龙,与锋锐的剑意相得益彰,不由得赞了一声“好!”说罢,仗剑起舞。